“青禾姐，我想要辭職。”

那天風波之後，宮寧一直過不去心裏那道坎，也從與高獻斌一起合租的房子裏搬了出來。但是上班卻還是與高獻斌擡頭不見低頭見，原本壓力就很大的工作，現在就更加煎熬。

青禾沒有意外，給她倒了一杯水，問：“那下一份工作呢？”

“我準備離職了之後再慢慢找。”

青禾搖搖頭：“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。我是說，如果下一份工作，又遇到了類似這樣的問題，你怎麽辦？還是和現在一樣逃走嗎？”

“我沒有……我沒想逃避……”這話宮寧自己說得都沒有底氣。

青禾在宮寧對面坐下，嘆了口氣：“我知道你可能一時之間調整不過來，這個決定你做得也很倉促，但是逃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，我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。之前你給盛興投資職位找的候選人已經通過了面試，現在是談薪階段，如果一切順利，一個月內應該就可以入職。”

宮寧剛剛畢業，一切都是新鮮的，而且這半個月，她覺得自己漸漸上手了，對自己所負責的這個行業也有了一定的認識。

看出她的猶豫，青禾拍了拍她的腦袋：“你一直很懂事，我大概也能猜到你的情況，所以你的這個候選人入職以後，我會給你申請一筆獎金，希望你重新考慮辭職的事。因為一個人離開你喜歡的行業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，都不是明智的選擇。”

宮寧離開後，秦梁進門。

“你的小徒弟鬧情緒啦？”

青禾瞪了秦梁一眼：“還不是易生惹的，我說我不接，你非讓我接，偏偏那兩天我為孫盛飛的事忙得焦頭爛額，成虹和她的徒弟又來落井下石，我一個沒忍住，把人得罪了個遍。”

秦梁縮了縮脖子：“那你不把高獻斌的事兒和我說，自己忍著幹什麽？”

“我也想留一線，畢竟宮寧和高獻斌的關系……我也不想做得太過了。”

秦梁搖搖頭：“你沒做什麽，如果有錯，也是成虹沒管好自己的人，也是高獻斌違反了公司的規定。”

“你準備怎麽辦？”青禾揉了揉額頭，一時覺得頭大如鬥。

高獻斌的事兒既然已經人盡皆知，肯定不能就這麽算了，但如果揪著他的小尾巴不放，倒像是青禾和秦梁抓住成虹的錯處不肯罷休似的。

總之不好辦。

“這麽件小事兒就把你難住了？不像是你的風格呀。”秦梁兩條眉毛簡直挑得要飛起一般。

“最近人比較脆弱。”青禾頭也不擡。

秦梁撓頭：“高獻斌的事我已經告訴總部人事了，下周他們會派技術人員來查公司的內部網絡。”

青禾未置可否，按下文件保存鍵，然後起身拿外衣：“孫盛飛的人今天已經入職到盛興了，獵頭費明天上午應該能到賬，你讓財務註意一下吧。”

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

“我這幾天有點累，晚上的飯局就不去了，你幫我和易生那邊的人事總監問聲好。”

眼看青禾就拿了包要下班，秦梁才反應過來，連忙抓住她的胳膊：“我的祖宗啊！你怎麽還能不去呢，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安排的，易生的人事總監也去，你和她吃頓飯總沒壞處吧？”

見青禾不說話，一個念頭卻忽然從秦梁腦中閃過：“你該不會是害怕易生的哪位吧？上次讓你接這個項目，你就推三阻四的，今天又死活不肯去易生的飯局？你說，你是不是有事兒？”

“沒事，就是不想去。”

秦梁上下左右把青禾打量了個遍，卻也沒看出什麽奇怪的地方來，摸著下巴問：“你和我說實話，你到底不想見誰，你說了今天我就不勉強你了。”

青禾才不上當，秦梁料想也不能從青禾蚌殼一樣的嘴裏問出什麽來，索性只能使出了苦肉計：“我的沈姐姐呀，今天這飯局是我求著我那個朋友組的，你這要是不去，我朋友那也不好看，像是咱們睿伯不重視和易生的合作似的。再說，今天易生也沒別的人去，就我那個朋友和她們人事總監兩個人去，你就當可憐你師兄我，賞個臉吧？就去吧！”

見青禾還不吐口，秦梁又放大招：“我這個分公司的合夥人也不好做呀，眼看這個季度就要完事了，總部給我的KPI我可還沒完成呢！沒完成獎金可就沒了！你師兄我努力一整年，就是為了能去歐洲過個年，你就當可憐我還不行嗎？啊？”

青禾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，秦梁一看，也不管青禾同不同意，連推帶搡地把人給弄上車了。

包間裏，易生的人事總監刑琳坐在正對門的位置，左手邊坐著秦梁，右手邊坐著秦梁的朋友孫曉菲，青禾坐在刑琳對面。

刑琳看起來不到四十，妝容精致，身材也保持得很好。從進門開始，她臉上就一直帶著微笑，但是從她的眼裏，青禾能看出並不明顯的銳利，這是一個很厲害的女人。

青禾做獵頭四年，很多高層人士都只從她這裏看機會，是有原因的。從小她就比別人要敏感一些，能夠從一個眼神、動作，甚至語調，體察情緒的變化，所以她能知道候選人想要的是什麽，對某件事或者某個職位的真實想法。

易生的這位人事總監很厲害，做人事也確實需要厲害的人。

這個厲害並不是貶義詞，人事總監平時要接觸公司裏各個部門的負責人，與他們對接招人需求，更重要的是，還要了解公司管理人員的心理動向，這需要經驗，需要精力，更需要天賦——對人際關系異常敏銳的天賦。

青禾觀察刑琳的同時，刑琳也對青禾有了判斷：理智、敏銳，還有一點喪。

這個喪只是一種感覺，刑琳感覺眼前這個年輕的獵頭顧問，好像已經失去了熱愛，但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，卻連刑琳自己也不清楚。

“雖然一直沒見過沈小姐真人，但是之前曾南國先生換公司是你運作的，我也略有耳聞。但聞名不如見面，沒想到沈小姐不僅工作能力強，還是個美人。”

“刑總客氣了，曾總從我這裏看機會，是他信得過我，我也肯定會盡力為他推薦合適的職位，最後能夠雙贏，也是大家都想看到的。”青禾提起酒杯：“我身體不太好，以水代酒敬刑總一杯，希望睿伯和易生的合作順利。”

刑琳提杯：“睿伯在業內的口碑很好，我也希望這次合作能夠轉成長久的合作，能夠和沈小姐成為朋友。”

今晚的飯不過就是認識一下，方便日後青禾和刑琳工作上的交流，更深的合作在今天是沒有辦法達成的，所以吃完飯也就散了。

“刑總怎麽走？”下了樓，青禾見刑琳似乎並沒有開車。

“車送去維修了，我打車就行。”刑琳笑笑，伸手要攔車，但是這個時間正是晚高峰，根本沒有車。

“您住哪裏，我送您吧。”青禾笑著說。

刑琳報了個地址，與青禾家是一個方向的，兩人就一起走了。

兩個女人在車上，第一次見面，客套之後似乎也就沒有什麽話可以再說。

“沈小姐自己住？”刑琳率先打破沈寂。

“對，我家不在這裏，爸爸媽媽都在老家，有個哥哥在S市。”晚高峰，車一輛挨著一輛，青禾聚精會神觀察著周圍的情況。

“我聽秦總說，你大學是學數學的，女生學數學的可是不多呀。”

青禾輕笑了一聲：“我當時也沒多想，就是覺得數學簡單，再難的題，最後也就是一個具體的數，很直觀，所以就選了這個專業，但沒想到畢業之後……卻做了最不直接，也不能用數學公式來算的工作，人生際遇也還蠻有趣的。”

刑琳正要開口，包裏的電話卻響了，一接聽，卻是大老板的秘書曾勵，說是蘇秉生回來了，現在在公司，要看一份材料。

刑琳一聽，連聲答應，掛了電話，不好意思地對青禾笑笑：“沈小姐，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去趟公司，有急事。”

青禾腦瓜兒疼。她不想去，可是又不能不送，只能硬著頭皮調轉方向，往金融街走。

她心存僥幸，反正自己又不上樓，難不成蘇秉生還能閑得沒事抻頭往下看不成？

但她沒想到，世上偏偏就有這麽巧的事兒。她才把車停下，就從後視鏡裏看見蘇大佬從後面的那輛車上下來。

別往這兒看！別忘這兒看！

青禾在心裏念叨，忙和刑琳道了別，然後一腳油門踩到底，消失在車流之中。

青禾覺得有點刺激，以後還是少來易生辦公樓附近轉悠，不要肯定得掉馬。

但她不知道，其實她當天晚上就已經掉馬了。

蘇秉生仔細翻看刑琳拿給她的文件，半晌，忽然開口：“你今天坐誰的車來的？”

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？大老板怎麽關心起她來？

一向沈穩的人事總監有點忐忑了：“易生要和一個獵頭公司合作，為易行招聘投資團隊，送我過來的是獵頭公司的人。”

蘇秉生依舊低頭看著手上的資料：“叫什麽？”

“啊？叫睿伯，專門做金融獵頭的，很專業。”

“人叫什麽名字？”蘇秉生擡頭看向刑琳。

刑琳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，卻還是如實回答：“叫沈青禾，年紀不大，但是人很沈穩。”

“好好合作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這個故事是一直想寫的，所以不管怎麽樣，都會認認真真把故事好好寫出來。

比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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